2009-10-09

孟屯游记 ——献给珈珈,为了你的坚强和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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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5 归程

我现在正坐在返校的大巴上。

我再一次审视这个现实,以确认自己没有做梦。

车行驶在汶川至映秀的路上,路旁有一片山洪形成的湖泊,几座孤零零的房子淹没在水中,只露出残破的屋顶。

不远处,一面巨大的横幅横亘的道路上方:任何困难都难不倒英雄的中国人民。

身后不知哪位仁兄也看到了这个标语,轻声念了出来,但却改了几个字:任何困难都难不倒无畏的科大登山者。

车子又开始颠簸,我随着车身左摇右晃,思绪开始飘向五天前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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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

成都

早在一周前,科大户外协会的孟屯河谷登山计划的准备活动就已展开。

孟屯河谷位于川西阿坝藏羌自治州,地处青藏高原东部边缘,是离成都最近的藏区雪山景点。

最终确定前往的人数一共有27人,除了电子科大的学生外,还有来自西南财大、四川外国语学院等兄弟院校的同学,另外还有已经工作的协会老成员。其中新入会的成员能占去一半,我也算其中之一。虽然之前有过户外经验,但川西的山对我来说还是完全陌生的,所以我对这次行动的期望值很高,装备方面也花了很多功夫,其中帐篷和背包都是全新的;衣物、食物、药物都尽量携带充足,以防不测。

7点半,所有人在学校门口集合,这么多人个个身背硕大的登山包聚拢在一起,的确是件会令路人侧目的事情。

7:40,本部的大巴驶来,我们将辎重搬进行李舱,然后鱼贯上车。

于是,出发。

都江堰——映秀

一路上,大家情绪都很高涨,近似于亢奋。

对于这次出行,我犹豫了好久——毕竟五天不是个短时间,带上准备时间和回来后的休整,大概要耗去一周半,而手头的许多任务还没完成——但这次孟屯之行的诱惑实在太大,川西是我从高中起就一直梦想能来一看的地方,况且孟屯河谷又同时位于大香格里拉雪山区和大九寨沟景区。

机不可失。

我迫使自己忘记那些无谓的琐事,就好好放纵几天吧。

很快,我很阿Q地发现同行有不少人和我抱的居然是同一目的:有一位忍受不了枯燥的实验室生活的研二学长;有一位专四差一点点没过无比郁闷的大二学妹;有一位刚入手一架单反急着寻找美景“练兵”的同年级师兄;还有一位久久找不到合适工作称自己“一直背运想出来换换心情”的mm;领队的则是一位户外高手,协会的创始人,现在已工作,自称每月必出来一次,四川的名山大川人家几乎已经跑遍了。

路况很遭,车速却不慢,在颠簸的车上,互相陌生的人渐渐熟稔,大声说笑的声音,随着车轮卷起的尘土,飘荡在路上。

汶川

映秀至汶川的路上,长长的隧道一条接着一条——我们已经入山区,川西的山。

我们要在汶川换乘小型车辆,因为前面的路更难走。

汶川—— 一年半以来,这里始终是全国人民关注的中心。当我的双脚踩在这片土地上时,心中也泛起一阵说不出来的感觉。

初看之下,汶川与我做见过的绝大多数县城没什么区别,狭窄的街道,低矮的的楼房,脏兮兮的饭馆,小而全的杂货铺……

但稍微认真看下,就会发现那次灾难的留下的痕迹:大多数商店的墙壁上,条条裂缝清晰可见,那些没有裂缝的房子,基本都是震后重建的,就建在原址的废墟上;不远处,几架建筑机械正开足马力,在一片废墟上开拓新的家园;更远的地方,救灾帐篷鳞次栉比,昭示着重建任务的紧迫。

一年多的时间,已足够使普通人恢复常态,在我们歇脚的小饭馆内,老板娘一边热情地招呼我们,一边不忘时不时地瞄两眼电视——那里正直播着盛大的国庆阅兵式。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背着登山包身材瘦高的老外,长得简直跟B-Box界的怪才Beardyman一模一样。

同行的一位同学上前搭讪,问他从哪来、到哪去。

老外说自己从西昌来,要到一个什么什么地方,见那位同学不知道,又拿出地图,手舞足蹈地比划了半天,那位同学终于搞明白了,然后告诉老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转车。

老外显得一点也不沮丧,反倒问我们去哪,我们把接下来的行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老外突然来了兴致,问能否与我们同行。

另一人告诉他说,我们要在山上露营,需要帐篷和睡袋之类的装备。这时老外显得很窘,说自己没。

我突然想起自己的双人帐篷还没有人合住,而睡袋则有人多带了一个,于是走过去告诉他,他若真想去的话,可以睡我的帐篷。老外显得很激动,刚上桌的饭也顾不得吃了,立刻给他的某位朋友打电话更改行程。然后就欢天喜地地跟我们一道出发了。

我在汶川呆的时间不超过3个小时,却交到了第一位外国朋友。

理县——薛城——下孟乡——上孟乡——塔斯村

老外来自澳大利亚,名叫Ryan,居然和我同龄,才23岁(实际看上去要大得多),他本来是香港的一名音效师,突然不知想体验生活还是怎么的,居然辞去工作跑到西昌一所高中去做英语外教了。

我告诉Ryan,他的长相很适合做音效师。

Ryan问为什么。

我说你不觉得自己长得像Beardyman么。

他又问谁是Beardyman。于是我就给他模仿了几个B-Box中的简单节奏,并告诉他说Beardyman是B-Box界的大腕。

Ryan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显然没料到在异国他乡居然会遇到对B-Box感兴趣的人,他瞬间就跟上了我的节奏,并玩出了更多的花样,很明显,他练这个不是一年两年了。这让我觉得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口语外,没准还会有点其他意料之外的收获。

到最后Ryan还是不知道Beardyman是何方神圣。看来有些事情不能太相信舆论,尤其是娱乐圈。

我们的小面包车经过一座简易工程桥时,Ryan看到几个筑路工人正在搬运水泥,颇有些不满地大声说道,今天是假日,他们还在工作!

我登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告诉他这里是特殊地区,是灾区,灾区重建不等人。

没想到Ryan一下子表现得很愧疚的样子,不停地说Sorry。

这样我更没词了,他说得不对么?而我给的理由难道不充分么?无奈之下,车厢中陷入了小小的尴尬中。

路越来越难走了。车辆颠簸得越发厉害,坐在后排的我几次被弹起来,头撞向车顶。

路上每隔一百米就会立个“危险路段”的牌子,我往窗外望去,只见车轮外十公分处即是数十米的垂直陡坡,没有任何护栏。

在这样的路上开车,司机却毫不在意,还一边开车一边抽烟,一只手不时地夹起香烟弹弹烟灰,看得我心惊胆战。

下午3点,在这段长达8个小时的的旅途后,我们终于抵达目的地的边缘——上孟乡塔斯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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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君沟

我们将物资全部卸在上孟小学对面的一家货栈外,然后开始联系当地向导。

趁着这个时间,我大概观察了一下这个村子。

村子不大,只有一条贯穿全村的石路,倾角有20°,一头通向我们来时的方向,另一头直直地伸进山中。令人惊讶的是,小学校园修得非常好,教学楼高大整洁,看上去就像城市中的校园,后来一问才知道,教学楼是震后重建的——一路上,这样的例子太多,但凡看上去体面的建筑物,基本上都是近一年新建的。

当地人皆为嘉绒藏族,服饰和普通藏族人大同小异,对颜色的搭配上非常大胆,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居民的房子也很有特色——基本是用石板砌成,各层石板之间扣合非常严密,工艺精湛;而房顶的四角会突出四个尖角,远看很像猫耳朵。

这里没有互联网、手机信号微弱,但当地人的消息却并不封闭。

很多房子的窗户或者门口都插着一面红旗,这让我颇有些触动。

向导终于找来了,还开来了一辆拖拉机。我们把所有的背包装进拖拉机(还有一袋羊肉和佐料以及生火用的家什),然后就浩浩荡荡地朝山上进发了。

进山后不久,我就发现手机完全没信号了。

得益于拖拉机的帮忙,我们省下了不少体力。但是山路是崎岖不平的,挂斗中的背包不断震落,我们就跟在后面一边走一面捡包裹。

一条蜿蜒曲折的河由山中奔涌而出,我们就沿着河岸向上。

路上遇到另一支登山队,一问之下,原来是成都一个户外论坛上的驴友。不过我发现这支人马似乎养尊处优惯了,且不说他们连路都不愿走,所有人全都挤在拖拉机上;而且当他们的车子陷进泥中无法前进时,也没有人愿意下来推一把;甚至当我和Ryan在后面帮他们推车时,车上的那帮人居然还能做到无动于衷——我彻底没脾气。

(事后证明,这的确是一支缺乏团队精神的队伍,尽管他们的装备都很上品。)

(事后也证明,我们也是一支不完全具备团队精神的队伍。)

将近傍晚时,我们抵达了第一个宿营地——山间道路的尽头,再往前,就没有可供拖拉机行驶的空间了。然后我们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布置营地、支起帐篷、生火做饭。

Ryan的扎帐篷技巧要比我熟练很多,显然,他以前没少干这个——我所认识的老外中,十之八九都曾是个“freeman”——有点钱就四处旅行。

晚上烧起了篝火,大伙围坐一圈,天南海北地神侃。Ryan站起来感谢大家给他这次同行的机会,并献歌一首(居然是Hip-Hop),可惜声音太小,没几个人能听到。

后来,我又跑到另一个营地玩杀人游戏。不得不承认,在阴风阵阵的山头,十几个人围在火堆旁杀人,还是很有感觉的。

大家兴致正高时,雨下了起来,无奈只好提前结束游戏,纷纷回到各自的帐篷休息。

于是,第一天就这么匆忙地过去了。

后来,我才发现第一天是多么的闲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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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

山路(一)

第一晚我就发现了个严峻的问题:我的睡袋不够厚!这是一个只有5℃温标的睡袋,本来山间气温就低,又加上下雨,我感觉睡袋就像一层纸一样单薄。Ryan的处境也比我好不了多少,他借来的那个睡袋也是5℃温标的。

到了后半夜,我终于受不了了,把背包中的衣物全掏出来塞进了睡袋。Ryan见状也起身效仿。

如此,总算可以比较暖和地睡到天亮了。

第二天我就发现一件令我瞠目结舌的事情:我们请来的向导居然没有帐篷和睡袋,仅仅靠着一堆篝火和一瓶烈酒,就度过了这个冰凉的雨夜!

我问他是怎么撑下来的,这个精瘦的中年男人说,在山中,只要有火有酒,就不怕低温。

(后来我果然有了切身体会——在风雪交加中,能灌一口烈酒,简直可以救你一命。)

有不少初次露营的驴友们由于缺少扎帐篷的经验,导致内帐进了水,连睡袋都湿了。无奈,只好推迟出发的时间,把睡袋、衣物烘干。我看时间足够,便煮了一饭盒牛奶,就着Ryan拿来的干面包,吃了顿热早饭。

8点半,我们终于准备妥当,再次上路了。

一小时后,我开始觉得自己是身处原始森林。

根本没有“路”可走,所谓路,就是当地人进山采药时踩出来的(或者是之前的登山者踩出来的,因为我偶尔会在石缝中发现残破的食品包装袋——真令人汗颜。)

我们的方向基本是沿着河流向上,这条河就是孟屯河谷的主峰上的积雪融化后流下来的。

我以前在野外有一条原则是绝不直接饮用河水。为此,我特意携带了近3L的饮用水,考虑到我们还携带了炉头和气罐,我在第一天就消耗掉1L。可剩下的2L水在穿越途中几乎成了最大的负担。一路上我见队友们只拿个小瓶子,口渴了直接灌瓶水就喝,我真想把胸前挂着的两瓶水倒掉。可又一想,这儿虽然人迹罕至,不会有什么化学污染物,然而寄生虫之类的就未可知了,还是等到了下一个营地把灶子支起来烧开水比较安全。我问了一下向导大概还有多久能到营地,向导说大概三个小时,我权衡了一下,把1.5L的农夫山泉倒掉,只剩下半升的凉白开,足够撑到营地。

一路上风景只能用“奇秀”来形容,树木异常繁茂,挂满须根;须根一缕缕倒垂在我们头顶,人一过,须根便随着气流飘动,轻盈非常,好似轻纱。地面有泥土的地方都长满厚实的矮草或铺满厚厚腐殖质;有岩石的地方则被浓浓的苔藓覆盖。树干上也爬满了苔藓,各种藤条在空中交错,与须根纠缠在一起;不时会有一根粗大的朽木横亘的路前,中空的树干内却长满不知名的蘑菇。

有时森林中会现出一块空地,我们于是有机会抬头仰望天空,以及远方的雪山。

天水洗一般的蓝,白云在雪山之巅轻轻卷动,一道阳光穿透云层,洒向山峰,为银装素裹又披上一抹金纱。

望着这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神圣景象,我们每个人都驻足凝视,心潮澎湃。

行进途中,还要穿越许多小河,而“桥”不过是两三根原木架在两岸,有时其中一根还是断的。河水倒是不深,可没人愿意脱下鞋子趟水过河——这都是雪水,冰冷刺骨。

在下午1点多时,我们到达了途中的一个临时营地,大家纷纷卸下背包,掏出灶具、干粮,开始生火做饭。

以前去野外,由于是单独行动,我不可能携带炉头、气罐之类的东西,所以只能带现成的食物:压缩饼干、馒头、牛肉干用来充饥;巧克力、葡萄干用来补充热量。想吃热的就只好买军用自热食品了,不过那玩意不便宜(而且据说口感很糟),我还没尝试过。

这次行动,由于人多力量大(^ ^)我们携带了至少3套炊具,从炉头到丁烷气罐到挡风板甚至生火利器——喷枪都带来了!我觉得是时候改善一下自己在野外的饮食质量了。

于是在来之前我买了两斤挂面、八个鸡蛋。包装鸡蛋时我颇费了番心思,为了抗震,必须有足够的缓冲物,但最好缓冲物还能派上其他用场。最终,袜子成了上乘之选(什么,恶心?你又不吃鸡蛋壳……在野外,实用才是王道,那些莫名其妙的心理障碍就统统留在城市里吧)。完成后的包装看上去就像一个炸药包,我试着从2米高的地方自由落体抛下,打开包装一看,鸡蛋完好无损。

当我的荷包蛋挂面出锅时,引来众人一片惊呼,Ryan对我的手艺大加赞赏。我告诉他等到了大本营时,我甚至可以做一顿煎鸡蛋——因为要吃烧烤,我们连油都带来了,各种调味品也一应俱全。

一小时的午餐时间后,我们又出发了。我在在出发前碰到个小麻烦——手指不慎被刀子划开了一个一厘米长的口子,包扎伤口花了些时间,然后就成为最后一个出发的了。

Ryan很够意思,不但耐心等我,还替我把炊具都清洗干净背到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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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河口营地

两河口营地是我们的最终宿营地,前往这里的路要比之前的路难走很多,因为随着海拔的升高(上孟乡有2100米,而两河口则有3100米),岩石的数量开始增多,林中潮气又重,踩上去一不留神就会滑倒,加上背着几十斤重的背包,重心就更不稳了,不少人都摔了跟头,我也不例外,而且还崴伤了一个手腕——真棒,还没抵达大本营,两只手就都负伤了。

途中经过一个乱石河滩,路在这里彻底消失,只剩下无数突兀的岩石向上方延伸。

河水奔涌不止,激起水珠阵阵,涛声隆隆;映着远处的雪山,实在又是一番摄人心魄的壮景。

林中岩石下、树根上,蘑菇众多,我看它们长相颇似平菇,而且没有异色,便采了许多,打算晚上炖野菌汤喝。可后来拿给向导一看,他居然说我采的是毒蘑菇,不能吃!让我好生沮丧,看来有些所谓常识是靠不住的。

我由于出发晚,而且要采蘑菇(- -III),落在了最后,和我一起走在最后的除了Ryan,还有两个女孩,都是大一新生;还有一个自称“从来都是殿后”的男生,这哥们真是一活宝,一路引吭高歌,还不时停下脚步给自己录一段(他居然还带着三角架!)他姓庄,于是我叫他庄兄。后来我发现他在山上的经验比我老道得多,多亏他引路,要不真有可能没有机会写下这篇游记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途径一条小河时,一女生的眼镜不慎掉落。幸好我带了一副备用眼镜,不然她接下来的行程就不好走了。我之所以会多带一副眼镜,完全是因为以前我也有过相同的经历,结果那次旅行完全泡汤了——所谓经验,往往都是由教训中获得的。

又翻过一道山坎,一大片空地展现在眼前,两条蜿蜒的河水穿过空地向下游流去——这就是两河口,我们最终的宿营地。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片空地上居然还有一大群牛,看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牛们表现得很平静,仍旧低头啃草,瞧都不瞧我们。但有几头牛却很亢奋,正在追一位哇哇乱叫的男生,估计这哥们逗牛逗得有点过火了。

陆续又来了两支队伍,营地一下子变得有些拥挤起来。我和Ryan选定了一处远离牛群的空地,把帐篷支了起来。

大家都安顿下来后,发现天色尚早,于是第一有了宽松的自由活动时间。

一些人把吊床挂起来悠闲地躺了进去;一些人拿出相机如饥似渴地抓拍这与世隔绝的美景;一些人生起篝火,烘烤潮湿的衣物;一些人又吃饱了撑的去逗牛玩……

Ryan最夸张,居然跑到密林中的溪水旁洗了个澡!我问他冷不冷,他承认说溪水冰冷刺骨,不过为了洗澡他忍了。

我彻底无语,只好说:U’re a strong man.

我则去第二天将要前进的方向探了探路。对我来说,沿途的秀丽风景、或新奇的野外生活都是附属品,是抵达最终目标——4250米的大海子山峰的附属品。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到那上面去看海子和雪山的。

后来事实证明,我的这次探路是多么的明智,因为第二天晚上当我们在山中几乎迷路时,多亏了我对返程的一丝记忆和庄兄的经验,我们才最终安全返回营地。这又是后话,暂且不表。

当我探路回来时,大家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铁丝网已经架上,调料已经准备妥当,烧烤即将开始。

在野外吃烧烤是个传统项目,其实这完全是个投入大于产出的活动,吃一次烧烤消耗的卡路里远远大于那几块烤焦的肉所能提供的能量,不过大家玩的就是开心,能达到这个目的就足够了。

我取了些油,然后拿出饭盒、鸡蛋,做了份煎蛋——在野外吃到煎蛋是什么感觉?我想只能用“极品”来形容。

晚饭后照例是篝火晚会。不知是谁挑的头,我们与河对面的一个营地开始飚歌,年轻人唱通俗、流行;向导唱山歌(唱得真棒!);Ryan则上Hip-Hop,我问他会不会“We will rock you”,Ryan说当然会。很好,这首歌真是全球流行,我们于是一起吼了首“We will rock you”,终于把对方给压了下去;但很快,对面人群中居然有个女生唱起了“青藏高原”,那声线飚得真高——我很怀疑她是否是川音的,而且主修女高音。

由于明天要早起赶路,我们早早便回帐篷休息了。由于有前车之鉴,我把所有的衣物都塞进了睡袋——这一晚睡得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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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3

山路(二) 大雾

这天早晨我们又出发晚了——Ryan赖床,我叫了他三次才喊起来。无奈,只好让大部分人先走,我和“一向殿后”的庄兄以及Ryan随后追他们,并且约定好在每一处前进方向不明确的地方为我们留下标记物。最后又试了试对讲机,一切就绪后,大部队就先出发了。

半小时后,我们也出发了。我和Ryan还背上了背包(我的包内只剩下食物和药物),尽管有人一再告诫上面的山路难走最好轻装上阵,我还是固执地认为一个背包并不会增加多少负担——事实证明,经验往往是正确的,我为自己的固执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这天清晨时分,山中下了阵小雨,现在整座山又被厚重的雾气包裹着,为行程平添了几丝神秘。

我们一行三人沿着地上模糊的脚印快步往前赶,可常常在某个地方失去指向——脚印消失或者过于杂乱。这时对讲机便派上用场,前面的人会告诉我们在哪能找到方向指示,于是我们一下子就发现了之前忽略的标记物,然后继续前行。

又经过两个小时,我开始感到地势明显变陡,时不时要手脚并用才能上去。

而且山中的雾气变得越来越浓,树枝上、岩石上,都是湿漉漉的,极其难于攀登。

一小时后,雾稍稍淡了些,却又下起了小雨,我把背包的防雨罩套上,自己也掏出雨衣穿上,我开始隐隐觉得,这一趟登山,可能要比想象中来得困难。

又前行了一段路,我们遇到了此行的第一个掉队者——另一支队伍中的一个女孩。她跟我们前行了一段路,不慎弄丢了一只隐形眼镜,只好提前打道回府。(所以在野外准备两副眼镜是多么必要啊)

又走了一个小时,我渐渐发现牛粪不见了——这种地方,连牛也不愿意来。

我们前行的速度并不快,但开始遇到一个又一个掉队者,大家都有些垂头丧气,早已失去刚进山时的那股精气神——这重重迷雾包裹下,你除了周围10米不到的树木和前人的脚步外,什么也看不到,在这样的环境下走2个多小时,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失去了阳光的照射,山间的气温根本无法回升,而且随着海拔的升高,气温还在下降,我开始后悔为何不多带一件厚点的衣物上来。

又经过一个山头,我们遇到自己队伍的一个掉队者,几句寒暄后,对方表示不再前进。我们则继续赶路。

一路上,我随身携带的一包葡萄干和两包巧克力成了香饽饽——这两样东西绝对是补充能量的利器。Ryan则表示愿意帮我背水瓶,我不知是不是他为了耽搁了我们的出发时间而感到有点愧疚。

庄兄则兴致很高,一路上依然时不时地高唱几句山歌——可惜翻来覆去都是那一首《映山红》,我都听会了,不过后来我才发现这对缓解沉闷的气氛很有助益;而且在三千多米的地方一边爬山一边唱歌,绝不是件轻松的事。

半小时后,我们终于赶上大部队。继而又发现,大部队在这里暂停了下来,而且分成了两拨人,一拨人决定撤下山去,一拨人决定继续前进。

之所以在这里分开是有原因的——这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凶险的山路:一条可能是山洪暴发后冲出的坡道,倾角达到60°以上、长一百多米、宽十几米;坡道内布满大小各异的岩石,大的有如一辆中巴车,小的有如鹅卵;最见鬼的是,这些岩石都不是固定在地面上的,受到大一些的震动,就会有岩石从上面滚落下来。

而我们就是要踩着这一堆乱石,爬到头顶上面的一块缓坡。

我们队伍中有一半人在这里止步了,包括绝大部分女生。我想,他们的决定是正确的。我似乎也该考虑一下,我手上有伤,还傻了吧唧地背个大包,而且爬到这儿已经把我累得筋疲力尽了;还好现在没出现高原反应,真是运气,小心为上,趁着运气还没有耗光赶紧撤,省得晚节不保。

真该死,我真想去看看海子。

可上去就能看到么?看个毛!这么大的雾,前面人手里拿的是登山杖还是树枝都看不清,上去也是白费功夫,省省吧。

去他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回头问Ryan,Ready?

Ryan一伸大拇指,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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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 雾-雨夹雪-

20分钟后,我们爬过了这片乱石坡,真的是爬:手脚并用、重心压低,同时放慢速度,以避免碰落任何一块石头——下面的人虽然已经撤离到安全地带,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么复杂的地形,石头滚动的路径谁都说不准。

等上了缓坡,我们发现第一梯队已经出发,我们再一次成为“殿后军”,不过这一次又多了一位小女生,名叫珈珈。我真搞不懂她怎么会决定留下来继续登顶,看上去那么文弱的一个女孩……可我又提醒自己,你仅仅是协会的一个新人,千万别只看表象,没准人家是一登山高手呢。

再往上,树木开始变得非常稀少,阵阵山风吹来,夹杂着冰冷的雨滴砸到脸上,冻得人瑟瑟发抖。

不宜久留,赶紧上路。

珈珈加入队伍后,我便开始注意她,很快我就发现她并非一个登山高手。我忍不住问了一下,结果令我大吃一惊:她居然是第一次出来登山!我急忙告诉她最好慎重考虑一下,因为山上环境多变,现在气候又是这么恶劣,万一挺不住就麻烦了。

她只点点头说我知道,然后说,我能坚持。

这样的回答令我无言以对。

好吧,既然一个女生都要坚持登顶,你还犹豫什么呢?

半小时后,雨水中开始出现雪花,气温继续下降。

我们眼前横亘出一座几十米高的黑色崖壁,要想抵达峰顶,就得绕过这块崖壁。而前面的路上又出现一堆乱石,庄兄脱口说出了我心中的话:这山上怎么这么多石头?!

还是攀爬式的穿越,有些岩块足有一人多高,单单翻越这么一块石头就要耗去近10分钟。

珈珈表现得异常坚定和顽强,从来不主动请求帮助,但有些地方实在太难通过了,我只好拉她一把,她每次都要说谢谢。我终于忍不住告诉她若真要谢回去再说不迟,现在最好保持体力、保持呼吸节奏。

绕过巨石后,我们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我一看觉得眼熟,原来是另一支队伍的,第一天晚上玩杀人游戏时见过他。

这位兄弟姓杨,和他的队伍走散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我说那就跟我们来吧,人越多越安全。

杨兄身上居然还背着一架单反,这让我吃惊不小。他说这次来就是为了亲自拍下海子和雪山的照片,不过他又看看雾沉沉的天空,表情很是沮丧。

又过了半小时,雨终于小了,可雪却越下越大,可怜我只穿了一件T恤外加一件单薄的外套,全身只有背部贴着背包的地方是热的,但我又实在想甩掉这死沉死沉的包……

抬头向上望,赫然出现一座玛尼堆!在玛尼堆的旁边,有一座小木屋。(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山下的采药人特意修建的)

我们都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小木屋前,推门一看,里面放着一张可以当做床的木板和一些干柴,屋内风小了很多,让人安心不少。

再看小木屋的门上,有许多其他登山者留下的话,有些说得令人心惊胆战,比如:“大雪、乏力、迷路、绝望。”

我想我们的处境至少要比这位可怜的登山者好一些,至少我们人多。于是我抽出笔写上一句话:坚持到底,回家有路。

很快,我们又向山顶前进。

500米远处,另一座小木屋出现,我们没有再做停留,继续前进。

又过了半个小时,我们在一大块岩石上与第一梯队相遇,他们已经从峰顶折返。我们掏出科大户外协会的会旗,匆匆合了幅集体照,便又再次上路——天空已开始下起雪粒,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了!

最后一段路尤其难走,本来雨水已经将石块打湿,现在又下起雪,气温骤降,石头上有水的地方开始结冰。

珈珈真是个坚强的女孩子,换做其他女生,估计早就哭出来了。

最终,我们一行五人,登上了峰顶。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

我觉得之前早已耗尽的气力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Ryan激动得嗷嗷乱叫,卸下背包,掏出相机狂拍不止。他居然敢跑到悬崖边缘去拍下面的景物(天知道在这样的鬼天气下他能拍到些什么),我不得不大声提醒他别玩命。

庄兄支起三角架,开始给他的女朋友录像,并道歉说不该跟她吵架。我终于明白为何他不辞辛苦要背个三角架上山了。

杨兄掏出硕大的单反四处取景——其实哪里有景可取,整座山都被浓雾和风雪包裹着;下方本来是海子的地方,现在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上方本来是雪山的地方,同样如此;我们所站的地方,只有一些矮小的植被,除此以外,就是光秃秃的岩石,而现在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雪衣。可杨兄依然起劲地拍着,仿佛那团团雪雾不存在似的。

我心满意足,因为我终究是登上了峰顶,抵达了终点。而且,对于无法亲眼看到海子,我一点也不觉得遗憾,因为我正看着这座山峰上最美的风景——珈珈。她正在寒风中站立不稳地给父母录像,无比自豪地宣称“你们一定不晓得我现在站在哪”。

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镜头了。

我伸手摸到氧气瓶,突然意识到,这里已是海拔4250米的高度,而我这辈子还从没到过3000米以上的山峰呢,这次徒步登上来,居然没有一点高反!

大家都无比亢奋,我们还配合着庄兄录了一段很夸张的视频,Ryan的表演堪称精彩,真不知在我冻得脸部肌肉都麻木的情况下,他是如何做出那些高难度的表情的。

雪粒渐渐小了,天上又开始飘起大片的雪花。

终于,我们要返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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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 雪-晴-

有句人人都听过的话:上山容易下山难。

如果下山时碰巧下着雪,那就更难了——寒冷、湿滑其实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雪掩埋了下山的路径。

我们找不到路了。

当我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头皮都麻了(尽管早已经冻麻了)。

好在远远可以望见那块黑色的巨岩,大方向确定后,我们就冒险自己开辟一条路下去。

说着容易。

平均每下降5米,我们中必有一人要摔一跤,路实在是太滑了。后来我都我都摔麻木了,干脆坐在雪上顺势滑下来。(后来回想起来不禁一身冷汗,这绝对是个危险的动作!不过当时脑袋都冻僵了,只想着赶紧下山。)

雪片越飘越大,气温越来越低,我觉得如坠冰窟一般,双手苍白,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用牙咬一下,居然什么感觉都没有!吓得我慌忙用下巴摩擦双手——这么低的温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转身看珈珈: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正瑟瑟发抖。我赶紧掏出背包内仅剩的一件套头衫叫她穿上。

这该死的雪,要下到何时!

一小时后,我们终于抵达小木屋,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居然坐着一个人!正一边打哆嗦一边举着相机自拍(后来问起来,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当时自己正在录遗言)。这位兄弟姓马,是被自己人“抛弃”的——前面的人匆匆下山,没有等他,而他自己又找不到下山的路。

在这样的环境中,失去了团队的相互支持,处境将十分危险。

缺乏团队精神,在野外真的会害死一个人。

马兄的手还受了伤,鲜血淌满手掌,他说在情急之下,慌不择路,从山上滑落了十几米然后被划伤的。

我又一眼看见木屋门上写着的“大雪、乏力、迷路、绝望。”感觉这一切正真切地发上在我们身上。

庄兄在一旁拼命用对讲机呼叫,可对讲机却失去了信号。

然而,好在我们不是孤单一人,人越多,生存的机会就越大。

庄兄突然掏出一瓶酒,让我们每人都灌了一口。哇,这口烈酒就像一枚炭火似的划过我的喉咙,冲进胃里,霎时感到一股暖流拂过全身。我忽然想起那天早晨当地向导说的,只要有火有酒,就不怕低温。

珈珈也喝了一口,然后表情痛苦地说,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喝酒,没想到这么辣。不一会,原本苍白的脸颊上有了一丝血色。

要挺住啊,珈珈!

庄兄问Ryan感觉怎样。

Ryan说,Not bad,let’s go!

抵达巨岩的时候,雪终于变小了,风也小了些,这让我心里感到稍稍踏实了些。

又过了半个小时,我们连滚带爬地抵达了乱石坡。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我们要尽快进入山林,现在气温依然很低,呆在完全露天的地方会很危险,而树木可以提供一定的挡风隔寒的作用;另外就是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上山一共用了五个多小时,现在已是下午3点,我们回程的路才走了不到四分之一,若不抓紧时间,天黑之前就赶不到营地了。

小心翼翼地过了乱石坡后,我们终于进入了山林。

此时,天空居然奇迹般的放晴了,一道阳光穿透云层洒了下来。

片刻功夫,雾气消散殆尽,现出了我们刚刚登上的那一座山峰,山体斑斑驳驳,那一阵雪并没有把它完全覆盖。

更多的阳光透射了下来。

雪山就在前方,峰顶尖尖的,盖满终年不化的白雪,此时正反射着阳光,绚烂夺目。

我突然感动地想哭。

庄兄在一旁说,这种景色,只有殿后的人才能看到。

来不及留恋,我们又匆匆上路。

山中气温终于稍稍有些回升,但路却泥泞不堪,煞是难走,大家频频滑倒,好不狼狈,我上山时穿着一条崭新的牛仔裤,现在只能看得出泥土的颜色。

对讲机还是没有信号。

两个小时后,我们下降到山腰的位置,这里气温又回升了一些,我终于不再发抖了,脸颊也有了温度;珈珈的手总算不再是冷冰冰的了;大家看上去都很高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庄兄又唱起《映山红》,珈珈打断他告诉他歌词唱错了,然后又用细细的声音一句一句地教,庄兄学一句便大声唱一句。

突然,庄兄叫了声:糟糕!我们赶上前一看,一下傻了眼。

前方山体滑坡了。

来的时候的小路现在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个20多米长的口子——一定是今天持续的降雨导致的。

庄兄先自告奋勇攀了过去,然后说路况太危险得另找通路。

Ryan尝试从某个狭窄的地方通过,没有成功。

后来,杨兄发现上方有一棵老树没有被冲垮,可以冒险从那儿通过。

我们一次一人,万分小心地踩着老树的树根翻了过去。

还好还好,大家都安全通过。

可每个人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又过了一个小时,我们基本抵达山脚,这里山路更难走了,到处都是泥潭,有时一脚踩下,整个脚都会陷进去,前进速度被拖慢不少。

对讲机还是联系不上。所以我们不得不在寻找正确路径上面消耗大量时间,这又大大拖慢了返程的步伐。

天色渐渐变暗,我们来到一座独木桥旁,我记起这就是我们来时经过的地方,不过当时已从营地出发一个小时,那也就意味着,要想回到营地,至少还得一个小时!我们盘点了一下随身装备,发现只有一支手电筒……

不管怎样,这已经比在山顶上时的处境好很多,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了,那就抓紧时间赶路吧,一定可以回家的!

半小时后,林间雾气又升了起来,很快,黑暗漫过山头,缓缓压了过来。

天黑了。

我们用仅有的一支手电筒在前方开道,仔细寻路,后面的人则用手机照明小心翼翼地跟着。

半小时后,我们来到一条大河旁,我隐隐闻到一股烟味——或许这儿离营地已经不远了。

路在这里分成了两条,指向不同的方向。

我仔细辨认起来,突然发现这正是我前一天闲着没事探查过的路!

我告诉大家只要沿着河流走,就可以直接抵达营地。

与此同时,庄兄的对讲机也恢复了信号,他叫营地立刻出动搜索小队来迎接我们。

怀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我们沿着河岸快步向下游走去。

十分钟后,前方出现手电筒跳动的光柱——是营地派来接我们的人!

我们终于、终于回到了大本营。

坚持到底,回家有路。

回到营地后我整个人彻底垮了,一头钻进睡袋再也不想出来。

Ryan给我端了碗肉汤,一碗热汤下肚,感觉好了很多。

不一会又有人送来了月饼——我突然想起今天是中秋节!

呵呵,这个中秋过得可真是刻骨铭心啊。

后来我再也撑不住了,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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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4

出孟屯

第二天一早,我从睡梦中惊醒——梦中我被困到山顶,风雪交加,下山的路遥遥无望……

我爬出睡袋,全身疼痛不止,我大概检查了一下,发现两条小腿上满是擦伤;右手背鼓起一个大大的血包,可能是严寒加上猛烈的撞击把血管震破了;脚部巨疼,脱下袜子一看,左脚一个脚趾甲已经整个被掀起……

还好,其他方面一切正常,我很庆幸自己从始至终没有出现高反。

今天的天气出奇得好,晴空万里,远方的雪山清晰可见。

尽管大家都很劳累,但在这天早晨还是兴高采烈地合影留念。

我则忙着吃东西——昨天从上山到回到营地,整整一天我没吃一顿饱饭,全靠葡萄干和压缩饼干撑下来的。

还有就是烘衣服,我的衣服从内到外、从上到下全部湿透,还沾满了泥巴。

这时遇到马兄,他说手上的伤已经结痂,无甚大碍。

我们都感到异常庆幸,对从山上安然无恙地返回营地感到唏嘘不已。

快九点的时候,我们把帐篷收起,将垃圾收集起来焚烧干净,背上背包、拿起登山杖。

于是开始下山谷。

前两天上山时觉得山路难走,而现在返程时觉得下山的路无比轻松,每个人都步履轻快,心情舒畅。

所谓登山好手,就是要经过大山的磨合才能练就的。

下午四点不到,我们就返回了塔斯村。

然后就是整理辎重、清洗炊具、晾晒衣物。

我们买来的一整只羊现在也处理完毕,几个男生开始往羊肉上涂盐——今天晚上要吃烤全羊!

Ryan跑到小学操场上和当地的学生打起了篮球。

庄兄则骑着马到处溜达。

大家的身心都前所未有得放松。

我来到操场边坐下,一边看Ryan打球,一边懒洋洋地晒太阳。

我开始琢磨这次行动有哪些部分是正确的,有哪些部分是错误的,有哪些是致命的错误。

我最后得出结论,导致我们最后如此狼狈的原因有二:

1、 准备工作很不充分。我应该在登山之前先了解一下山中的气候特点、地貌特点、小环境等等因素,甚至仅需向当地人稍稍打听一下,就可以避免很多低级错误——至少我一定不会再穿着T恤去登顶。

2、 团队精神非常欠缺。上山途中我们就不断遇到掉队的人,这还不太严重;但在峰顶附近我们居然也遇到被大部队抛弃的队员,这就太过分了。失去了团队的支援,一个人在那种恶劣环境下是很容易精神崩溃的。还好这次大家都安然回归,但谁也说不准下次如果出现同样的情况,幸运女神还会眷顾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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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篝火晚会准时开始。

大家围在火堆旁,一边喝着青稞酒、一片争抢着还没烤透的羊肉,好不热闹。

仰头看天,月明星稀,八月十六的月亮如银盘一般挂在山头,明亮的月光洒向大地,为万物镀上一层银白。

这是我们在孟屯河谷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搭乘进汶川的车离开了上孟乡。

后记:

我想,孟屯河谷之行所给予我的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不出意外的话,我还会再来。

在撤下山峰的路上,庄兄说了一段话,我深以为然:登山有时靠的不是体力,而是意志,失去气力的人往往凭着强烈的生存意志,可以成为最好的领路人;甚至可以长时间地超越极限;甚至有可能创造奇迹。

最后,我想说的是,这次孟屯河之行,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一位名叫珈珈的女生,尽管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全名,但她的坚忍和顽强无疑成为了她最好的注释;而且,我必须说,在我们的体力都耗光的时候,正是珈珈那坚持到底的勇气,成为了我们继续前进的最大动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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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稿于10月5日23:55

终稿于10月8日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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