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3-24

再见谷歌

这两天接连遇到让人面部痉挛的事件,其一,SFW全体编辑发布公开信“弹劾”社长;其二,谷歌正式撤离大陆。

 

第一件事让我感到震惊的的地方,在于我之前还从未听闻体制内的哪个传媒编辑部的小小编辑敢于如此造次。哪个不是畏首畏尾,对领导言听计从?仅凭此一条,SFW的众编辑就是好样的。

去年这个时候,我来成都复试,事情告一段落后我便赶往SFW编辑部,至今依然记得小编明先林的热情接待;还有我的编辑刘维佳,本来要下班回家,见面后听我一介绍,也不走了,给我详细遍历了编辑部的众小编,还把主编大人姚夫子给找来神侃一番;当然还有迟卉大姐,我本来对类似作者兼编辑这种双重身份颇有微词,可一番交谈下来,我发现她对本土科幻业的见解比我想象的要深刻得多。当时我就想,为何三十多年下来,本土科幻几起几落,直到现在还挣扎在偏见和误解之中,SFW却可以始终坚持地办下来——靠的不就是这样一批批对科幻如数家珍的编辑们么?

SFW的理念并不是国内最纯粹的,但那些比SFW更纯粹的往往短寿(就不提名了),原因就是SFW做这个很“专业”,它懂得变通,作为科幻迷,我当然不认为这种变通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但它保证了这本薄薄的杂志在国内恶劣的大环境下的顽强生命力,而且居然影响面日益扩大。SFW也做过一些比较小众的杂志,譬如《档案》、《画刊》,都是制作水准很高的杂志,但它们都没能撑多久。所以我想,SFW的长期存在,本身就是个了不起的成就。

同时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对于这群能忍则忍、力保生存的编辑,居然做出了这等“出格”之事,这件事难道不显得很科幻么?

不禁想起这句,“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第二个事件就是成为历史的谷歌中国。

尽管对于此事大家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看到cn后面的hk字样,心理还是堵的慌。我大概属于Google的第一批使用者,早在初中时,我第一次接触Google的简洁页面,体验到新一代搜索引擎的畅快后,就立刻放弃使用传统的分类搜索引擎了。后来Google推出的一系列产品,只要我碰上总要试上一试,GmailGoogle EarthGoogle ReaderGoogle scholar、谷歌翻译、谷歌图片、谷歌音乐、谷歌掌上地图,以及Labs的好玩与机智(若再假以时日,谷歌将旗下所有组件全部本土化,那时搜索引擎的天平将倾向何方呢?可惜得不得这个答案了。)

有些产品,譬如Google Mars,这个放在国内IT界必然会被嘲笑的东西,Google却兴致勃勃地做出来了;还有Google Library,尽管招来非议无数,我想抗议声多还是来自既得利益者的吧?这个计划最终会给谁带来实惠是显而易见的,我相信迟早有一天,Google的这种多赢策略会受到广大网民的支持的。

其实总有些人在赚钱的同时,也在做一些造福人类事情。我联想到另一个相似的东西——wolframalpha搜索引擎——像这样的东西,为什么只有人家做得出来?

有些道理是不言自明的,有些原因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那就这样吧,就让一切如故,就让尘埃落定。

作为一个自觉有那么一点独立思维能力的人,我觉得这一天意义非凡,至于有什么意义,就让以后的历史家们去评说吧。

在这里,我只想说一句——别了,谷歌。

 

 

P.S.事发后看了很多论调,一些奇谈怪论层出不穷,而且走极端的言论也满天飞——当然这是国内互联网的特色没什么好惊讶的。这里说一点,有同情谷歌者认为其放弃大陆市场撤离中国,损失过大、得不偿失。我倒觉得谷歌不撤才是得不偿失,像谷歌这样从校园走出来的企业,它的秉性与价值观实在与天朝格格不入,大陆是个水很深的区域,谷歌虽大,也不见得经得起多少折腾,弄不好晚节不保就亏大了。

要知道领导谷歌的都是一群什么人,他们白手起家靠着过硬的技术和敏锐的嗅觉把一个小小的实验室拓展为如今这样一个规模空前的企业,他们会是傻子吗?所以,仅仅只看到谷歌的所谓的道德准则显然就很不靠谱了。谷歌此举,或缓兵之计、或以退为进,也未为可知。

 

2010-03-21

总有些片段无法还原

成都的春天和我记忆中小时候郑州的春天一样——阳光明媚,春风和煦,有万物复苏的新鲜味道,没有狂风沙尘的肆虐。

我以为再也遇不到这样的春天。

想到此我并未感到一丝欣慰,因为此时,以及往前推很多年,每到春天,我的家乡便常常笼罩在漫天风沙之中,而且年复一年,愈演愈烈。

这是看得见感受得到的气候恶化带来的后果。

还有一些我们看不到的,隐藏在我们极速发展的工业建设之下的正蓄势待发的气候灾变等着我们,兴许再过个几年,成都这样的地方对“春天”的定义也将被改写(其实也正在被改写,这几年四川每到春季的干旱也是一年比一年严重),到了那时,广袤的北方,又将是一番何种景象呢?

寒假里看的《An Inconvenient Truth》,已经完全没有从前环保影片所带给人的那种遥远的警示感,它描述的根本就是严峻的现实。看着格陵兰岛上的冰川逐年萎缩,海啸飓风连年攀高,联系想到我们这里闪电更迭的四季、夏季的长时酷暑与冬季的寒潮雪灾、一方旱一方涝……我们还能无动于衷么?

另一部同类型的《The Age Of Stupid》告诉我们气候圈的“容错度”是有限的,越过这个底线,一切都将无可挽回,等待着我们的将是另一个冰河世纪。

我们现在离这个底线还有多远?——正踩在它的上面。

感受着这久违的平静温和的春天,我有种失而复得的感动,同时也心生一种强烈的恐惧。

说说关于专业方面的事。

我以前从未想过今后自己所从事的方向会如此偏向数学——自我接触数学开始,我就自觉缺乏那种求解问题的“直觉”,我曾认为这都是扯淡,可渐渐我发现所谓直觉,有时是必须的,尤其在分析中,每一步的论证方向都那么多,你怎么就能选中最合适的那条?这很像一种踩格子游戏,你得每次都踩对,才能抵达终点。还好这是科学,总有规律可循,幸好不是“猜”,否则,像我这样的榆木疙瘩就没有参与游戏的可能了。

只不过要多做一些无用功,学起来更纠结罢了。

我是不会轻言放弃的,况且这个领域有着那么大的生命力,它用严谨的语言描述这个世界,同时还有着一个未可名状某种哲学意义上的核心。我既然已经幸运地赶上了这趟车,又有什么理由跳下去呢?

Just do it.

这学期开始接触一些近现代的算法,看着那些构思精妙的处理法则,你很难不赞叹前辈们的智慧,而且这里有很多独辟蹊径的理论都是这些人在年轻的时候提出的(譬如陶哲轩和他的CS理论)。没有平凡的人生,只有平凡的思想。

行百里者半九十,而我,才刚刚上路。

寒假中与老友重聚,大家不约而同地感叹,以后再聚的机会不多了。想起来难免有些伤感,但生活就是如此,每一阶段都有自身的范式,我现在虽然仍身为学生,但似乎已经或多或少缺失了以往的那种不羁的性格和决不妥协的态度。

这是很长时间以来我所面临的困境——我开始往自己一直鄙视的方向缓缓倾斜,却无计可施。

今天看到木遥前辈感叹自己在北大的奇遇,那种彷徨无奈的口气让人读来心里发堵。我知道越是像他这样的人,越有可能遭遇这样的心境,不过看着如此理性和平稳的理科男也会发出这样的感叹,还是难免使人不安。

我总幻想着,生活中必须保有一部分是完全自由的,不受任何外界的牵制,那是对自我定义的底线。很可惜并不存在这样的区域,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关键就是,这样的幻想是不能自已的,我明明知道它的荒谬,却总也摆脱不掉这样的念头。

这也是这篇文字一拖再拖的原因,并非是我没时间写,很早我就知道所谓“没有时间”只是个蹩脚的借口,充满了对自身假设的嘲讽。我没写是因为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激情饱满地描述和评论逝去的时光,我担心一旦回过头去,眼前只是一片荒漠,抓起一把记忆,那些单薄的片段就像沙子一样从指缝中窸窸流下,你无法把它们重构为一个有意义的整体。

时间越久,回溯越难。

我怕写出来的文字也是一样的苍白无力,这比记忆更可怕,记忆随时时间流逝或许会消融会被覆盖;文字一旦形成就不能修改,它确凿无疑地指出某段人生的空白,我不知道看着这样的记录是否算是种自虐?

不过,但凡经历,我想还是有其存在的价值,我如果忽略了它,那么它就真的成为了一段空白;而若把这段空白抽出来钉在墙上,它或许至少能留下一圈淡淡的投影。

时间也是有性情的,你忘记了时间,时间也会弃你不顾。

况且我是那么的健忘,如果自己还不去做这个见证者,谁来做?

最后,马上又要到了考研复试的日子,我忍不住想起了去年今日,自己像一台超负荷作业的机器一般开足马力全功率运转,那种背水一战的感觉真是刻骨铭心。

我想到此刻,数十万考生正在重复这种生活轨迹,就油然而生一种悲壮感;再对比当下自己的生活状态,突然有了某种仰天长啸的冲动。

不管怎样,祝福每一个奋斗过并且正在奋斗的朋友。

望你们如愿以偿,一切顺利。

P.S.其实回溯一段时光最好的引子不是文字而是旋律,如果将来还会看到这些拉拉杂杂的呓语,我想最恰当的BGM应该是林海的《琵琶语》:

琵琶语

P.P.S.附一首特拉克尔的诗节选,近日偶遇,深有触动:

《夜曲》

屏息凝神。

野兽的惊骇面孔在那圣洁的蓝色前僵住。
石头中的沉默巨增,

……

噢,你这寂静的真理之镜,
孤独者象牙色太阳穴,
映照堕落天使的余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