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6-21

栀子花开

三周前的某天下午,天空罕见的晴朗,万里无云,于是我心情大畅,离开书桌,踩着板子来到图书馆后面,准备操练下新学会的动作。忽然一阵微风拂过,居然带来一阵馥郁的芬芳,这是什么花,这么香?我抬头向风吹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阅览室窗外的花圃中,八九丛纯白色的花朵正微微绽放——那是我生平头一次见到栀子。

一周后,清水河校区的各个角落都充斥着阵阵的花香,每一座花坛、每一片灌木丛,都被盛开的白色花瓣覆盖。

与此同时,毕业的序幕也徐徐拉开。

 

校园中身着毕业纪念T恤的学生渐渐增多,他们走在曾无数次走过的路上,想必现在不会再觉得乏味;校园广播中每天都有几个毕业生的短短留言,对校园的留恋、对同窗的祝福,三两句话,听来却让人动容;内网BBS上毕业专版的帖子层出不穷,每一个将要离开校园的人都仿佛有说不完的感悟……

在专门为毕业生开辟的跳蚤市场上,大家蜂拥而至,有很多人根本不是为了赚几个钱,很多好东西不问价钱,给钱就拿走,图的就是爽快。我甚至遇到一哥们,我从他那里淘走一本SFW的过刊后,他看我对科幻感兴趣,就硬要把剩余的杂志全部送我,我谢过他的好意并表示这些我已经有了,彼情彼景,很是令人触动。那番热闹的场面,与离别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想到江南在《此间的少年》中也写到类似的场景:乔峰毕业之前,整理出数目可观的旧书出来卖,也是如此豪情。仿佛是某种传承,虽然人将离去,不妨留下一些东西在这里,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延续——后来,乔峰把他所有积攒下书籍资料全部送给了令狐冲——正如当年康敏把她的东西赠予乔峰一样。这个桥段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它恰如其分地诠释了关于毕业的某种情怀,让每一个经历过的人心中发暖。

 

前几天一位考上研的学弟打电话过来,问我这一段时间该准备些什么研前功课。我对他说,你暑假有的是功夫,现在这段时间,还是多跟同学们聚聚吧,以后就没机会了。跟兄弟们一起通宵看世界杯,或者跟几个铁哥们畅饮一番,不醉不归;如果有些什么话想对某些人说,抓紧时间说,省得日后后悔。

不管你情愿与否,生活都要继续,这些人,这些事,都会成为历史。

而关于毕业的种种片段,会一年又一年地在你脑中回响,成为最美好的回忆。

 

《栀子花开》

2010-06-04

独立阅读与公民责任

    王小波引用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罗素说过,不加检点的人生不值得一过。


    如此说来,有多少人正在虚度年华呢?


    我知道有很多,很多很多。


    其中也包括我自己。


    这是一个资讯暴涨的年代,每天你都要主动、被迫接受各种各样的信息。室内有电脑,室外有手机,你总能连接到网络,互联网如影随形地跟着你,你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尽管大多数时候你乐得享受这样的便利。


    我曾自认为对网瘾是个较有自制力的人,可某日我沉浸在Google reader中长达6个小时还浑然不觉!另一日,我翻墙访问YouTube,很久没来了,于是很happy地狂点链接——那天我至少看了50个视频——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觉察到到这是一种病态的行为,我根本不可能记住耗在YouTube上的那几百分钟我都看了些什么!


    还有,过去的大半年,我用手机上网,其中有30%的时间用来登录校内。(插一句,现在的校内早已是个不思进取的社区,一开始从技术上它就是抄袭Facebook,但至少那时还有内容,而现在看看校内,上面都是些什么东西……要么恶俗、要么和谐,稍微有点价值的东西都是炒人家的冷饭!)对于这样一个毫无责任感的山寨货,我居然保持着每日登录的忠诚,我唯一能给出的安慰就是,这是跟我的朋友们进行沟通的一条通道——但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看来,这都是极其缺乏说服力的借口。


    这些行为很典型地为“不加检点”作了注解。


    我不得不承认,网络已经不再是我获得信息的有效工具了,而且它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独立思考空间。木遥也写过一篇文章(这里),说到现在人们的阅读已经加速趋向离散化,变得支离破碎——从先前的捧着一本书到快捷地看打印出的一片片独立文章,到网络时代的节选段落,再到微博上的只言片语……我们一次可以听到无数的声音,一眼望去满是庞杂的资讯,我们自我感觉很充实,认为世界尽在掌握。


    可一旦拔掉网线,我们就会感到失去了思考的支撑,脑海中一片茫然,之前的千百个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但你却分辨不出任何有意义的语句。


    Google reader中漫长的阅读跳回现实后,我就是这种感受。这就是把阅读肢解后的恶果。


    互联网先驱者之一J·拉尼尔在新书《你不是一个配件》中也阐述了类似的观点。网络作为一个复杂系统,其中的确蕴含着无匹的资料和智慧,但网民作为个体则不可能以一种高效的方式获得这些资源,相反,数量庞大的网民正是这些资源的提供者,他们像群居昆虫一样整日忙碌,随波逐流,自发维持了网络本身的稳健性,由于这种独特的结构,互联网整体上开始体现出一定“智能”,而寄居其中的网虫们却越发变成一种“零件”——这幅图景简直就是卓别林的《摩登时代》的21世纪版本。


    这个事实让我感到非常惊惧,我感到必须有意识地与互联网保持距离了。


    让网络为我所用,而不是被它绑架。


    当然,这都是老生常谈,我还在这里喋喋不休,可见我感同身受,心有余悸。


    另一件事是关于富士康事件带给我的震撼,其中除却悲剧本身所折射出的社会问题外,还有另一个相关现象令我不吐不快。


    富士康十一连跳后,我周围的同学在谈论这件事时开始出现各种奇谈怪论,有的极尽荒谬,有的毫无良知,有的居然至今都位未曾听闻此事!(或者很不屑一顾地表示对此事懒得去了解)我对此表示诧异时,人家还振振有词:每年IT行业都那么多人自杀,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听了都想抽丫挺的。


    发出类似声音的貌似还不在少数——我觉得很悲哀,为这个行业、甚至为我们这个国家的明天。


    电子科大在国内也算是通信、电子领域的人才基地了,这里的人出去后大多会进入行业内的名企或者研究所工作,假以时日就会成为管理层的骨干,换句话说,行业未来的走向,就会被这样一群人左右。


    这样一群人有着怎样的道德准则,未来那个行业就会有怎样的道德准则。现在,他们对弱势群体的生命毫不关心,未来这个行业就依然会是个漠视生命的冷酷机器。


    其实现在我们这个社会存在诸多这样那样的问题,与公民自己没有尽到应有的义务脱不开干系。


    “莫谈国是”历来是天朝明哲保身的不二之选,但作为一个生活在这个国度的人,一个公民,一个具有独立人格,自主思考能力的人类,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做到沉默是金?


    我知道有人会说,我们是没有话语权的,说了也白说。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话语权很关键,它意味着言论的重量。但话语权是争取来的,不是靠老爷们施舍的,你受到不公正待遇总想着忍气吞声过去就算了,下一次还是如此,一来二去你就慢慢打消了发出声音的念想,老爷们都拿你当受虐狂,你也开始认为自己天生就是受气筒——并不是抗击打能力加强了而是你彻底麻木了——这时候你还幻想他们赏给你一个所谓“话语权”,痴人说梦吧?


    当然对于我们这个国家的很多弱势群体来说,发出声音是要担风险的,弄不好就“被**”了,对于他们的沉默,我认为可以理解——他们是最没有话语权的,但他们表达自己的风险却最大。


    对此,我觉得我们应承担起为他们说话的义务。


    话语权其实不是有无的问题,而是多少的问题,我们至少受过所谓高等教育,也号称是大学生,我们的话语权要比这个国家的许多弱势群体多一些(虽然现在大学生也几乎已经成了另一个弱势群体- -III),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承担的风险要比他们小很多。如果我们再不发出声音,其他人就更没有理由站出来了。


    退一步说,就算大多数情况下讨论这种话题都是在做无用功,但至少它会对你本人有意义,表达和沉默会带来截然相反的结果——你总是保持沉默,不置可否,最终必然会被其他人的言论裹挟而去,因为你失去了基本的怀疑功能;而勇于表达则会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清晰地看到一件事的来龙去脉,当有人歪曲事实时,你就可以明辨真伪——当然若你对真伪问题毫不在意,也好,那就哪凉快哪呆着去吧。有人说我就乐意说不痛不痒的话,反正挂了的人和我非亲非故,我干嘛吃饱了撑的去关注他们?面对这号人——用韩寒的话说——必须竖中指。


 


Something on the way

2010-06-02

王垠、滑板以及其他

    前一段看到一个叫做王垠的家伙的故事,他本是清华的博士,后来愤而退学,还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万言书——这都是五年前的旧事了,当时在中国教育界颇引起了一场波澜。只是我孤陋寡闻,至今才得知。后来我好奇地去他的主页瞧了瞧,惊奇地发现这个人居然就是《完全用Linux工作》一文的作者,尽管我对Linux不甚了解,但当时我读到此文时亦被字里行间的那种追求自由、开放、兼容并蓄的Unix思想所深深折服,那不是什么高深的理论,相反,它很直白、很质朴,我像作者一样深信那才是理解计算机的正确之道,可惜我们的计算机教育在一开始就走上了歧途——这是另一个话题,这里暂且打住。

    在王垠主页的另一个发现是:他居然也爱玩滑板,并且把滑板放到了首要位置!一个热爱滑板的博士生——不知为何没有媒体拿这个做做文章——别说喜欢,就算接触极限运动的研究生都很罕见。至少就我所在的雄性动物占据主体地位的电子科大,在这样一个生龙活虎的地方,玩板的人少之又少,而研究生板手大概全校除我以外再没有第二人了。这个现实曾让我很是纠结,在当初攒钱买车还是买板的问题上也一度非常为难。后来跟一位板友聊天,他很不屑地说,十年、二十年后,你依然可以单车横越中国,但那时你一定不再具备无所顾忌玩板的素质。我一听,大悟。对于已经深入接触滑板的我来说,如果让玩板的最佳年龄就这么悄然逝过,一定会让我后悔终生的。邃不再理睬脚踝的旧伤,重新踩上了板面——只要脚不断,就一直这么滑下去。

    必然会有人认为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安生,成何体统。我则以为热爱一项运动跟你的年龄、身份没有必然关系。而且诸如滑板这样充满自由与挑战的极限运动,理应受到更多年轻人的喜爱,可事实上极限运动在中国一直是小众运动。我们更喜欢的似乎是制订了详细规则的,需要遵循各种条条框框的传统项目,对于一个没有任何限制的,完全以玩家自由发挥的水准为评价依据的运动(甚至根本没有所谓评价依据,极限文化的本质在于挑战自己,而非击败对手),我们很难接受。

    但我相信你一旦深入接触了极限运动,无论是滑板、BMX、跑酷或是其他,你会有种“这才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完美运动”的感觉。王垠在他的文章中说,滑板让他变得勇敢。这话在没接触过这项运动的人听来,怕是会显得很矫情。但我知道,这是真心话。

    本文谈了很多滑板方面的东西,是因为玩板这么久以来,一直也没为其写点什么,这次就此机会,也算是表达一下我对滑板的个人看法。其实,一项体育运动,说再多都是扯淡,去亲自感受下就是了,你自然会发现它的魅力所在。

    这里以滑板为话题也是个引子,我想说的是,自己真正喜爱的事物,不妨勇敢去追求,哪怕被认为不务正业;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不妨坚定走下去,哪怕一路上人迹罕至。

    我们都说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要追逐梦想,要有所为有所不为。可真到事上,一个个都做了缩头乌龟。我所认识的人当中,敢于追逐自己内心梦想的,寥寥数人而已。对于这样的朋友,我从心底佩服。以后无论他们混成什么样,即使表面上看上去一事无成,我也不会认为他们是失败者——事实上,这样的人很难不成功。

    对于王垠,这五年来他何去何从?是否找到理想的求学之地?他还是那么棱角分明么?

    这些问题远没有“清华博士退学”更能刺激媒体的肾上腺,所以后续报道极少,我也无从得知。(有一篇王垠写他在康纳尔大学的经历与感想,颇有“天下乌鸦一般黑”的感觉。)但我固执地认为,像王垠这样的“自我教育者”,无论他去往何处,都不会向平庸的生活低头,他的未来可能会过得很滋润,也可能会过得很清苦,但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让自己活得“有质量”——他将会永远是个思想上的富足者。

    我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其实,任何一个读到他的文字的人都会或多或少看到自己的影子,只不过有人对此感到惶恐,有人对此感到振奋,有人对此感到沮丧,有人对此感到欣慰。于我,我更愿意把那种属性想象成一块滑板,可以踩在脚下带我飞速向前,亦可不时玩出各种花样;而非徒劳地扛在肩上,变成某种一无是处的负担。

    至于日后碰了钉子撞了南墙,是否还如此不思悔过,我可吃不准。所以写下该文立此存照,也算与未来的自己订了契约,如有反悔,当是食言,即为自毁声誉,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但愿我一辈子也不要脸皮厚到如斯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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